Monday, October 28, 2013

當你累的時候




當你累的時候


「飛人」麥克喬登退休了,成為震驚全球的新聞,耐吉的股票大跌,NBA的陣腳大亂,
許多球迷都掉下了眼淚。喬登也濕了眼眶,尤其是當他看到自己的23號球衣被高高掛起時,更以手遮面。但他還是堅持地退休了,理由很簡單--「雖然我體力還很棒,
但是我的心已經疲累不堪。」


想起一位大陸的跳水名將,從小接受國家的栽培,在世界比賽裡摘冠,眼看未來五年、十年,可能都是她的天下。才二十歲,她卻說要退休了,理由跟喬登一樣--「我的心已累。」

大陸的溜冰名將陳露也是如此。1995年,她拿下世界花式溜冰賽的冠軍,
96年又拿下亞軍,然後因為腿傷,成績一落千丈。幸虧隔2年,在冬季奧運會上,
她又拿到了銅牌。她高興極了,因為她早已打算在那次奧運之後轉為職業溜冰手。
那面銅牌,是她在體育界的謝幕之作。至於那次的金牌得主,美國的李頻絲姬不也一樣嗎?「我不要再參加這樣的比賽了,我要跟爸爸多聚聚,溜了十幾年,比了十幾年,我累了。」


也想起瑞典名導演依格瑪柏格曼的2部電影。一部電影的主角,是個心理變態的男人,
電影開頭,他偎在一個女人的肩上,說「我累了。」另一部戲的男主角,在外面偷情,
太太找到他,要他自己決定,是選那個作攝影師的情婦,還是選娘家富有的妻子。
男人跟著老妻走了,只對情婦淡淡地說了一句話:「我累了!」

大約20年前,在日本電視上,看到一位名歌星的告別演唱會。她的名字我早忘了,
只記得她有個特殊的風格,總是歪著頭、轉過臉,用一邊肩膀對著觀眾唱。
那是個告別演唱會,歌壇的「人物」全到了,大家起立,為這天王級的巨星鼓掌。
細小的櫻花花瓣從舞台上方飄下,讓人想起武陵的桃花源,也使人想起日本的「櫻花祭」,「人生的浮繪」,鏡花、水月,一片淒美。含著淚,她下了台,從此告別歌壇。
為什麼?她沒說,但我想與那些體壇健將一樣--「她累了。」

人都會累,也都會喊累。

我的女兒,碰到學校功課多,前一天睡的晚,當天下午又有才藝課的日子,
總在晚飯後說她累了。

我自己,年輕時能下午文章、晚上畫畫,仍然精力充沛。
現在卻只要下午寫篇文章,晚上就要喊累。

我那91歲的老母,更常喊累。說去公園走一下,就累;說朋友都死了,
好累;說「活著,真累!」


常想,我女兒、我自己,與我的老母同樣說「我累了」,其中卻有多大的不同?
孩子累,是身體累。打個盹,喝瓶可樂,可能就不累了。青年累,是工作壓力的累。
當工作完成,壓力解除,就不累了。老年的累,是對人生的累,拖著一個「臭皮囊」,
走過幾十年的歲月,該看的都看了,能玩的都玩了,不再好奇、不再激情,
他們的那句「我累了」,是對生命失去了興趣。


人生的累,說不定也像旅行。出發時興致勃勃,一路有說有唱;幾天趕場下來,
開始有了疲態、有了病號,遊覽車上就少了歌聲,多了鼾聲。漸漸旅行要結束了。
翻開行程表,最後一天的節目是「上飛機,回到美好的家。」
每個人都會興奮地說:「好極了!要回家了!」可是往前想想;如果那麼想家,當初何必花錢出去旅行?往後想想;如果只有回家好,為什麼待上一陣子,又會想出去走走?


人的一生,就是在醒與睡、累與不累之間。也彷彿是機器,要不斷操作、不斷保養,不斷生產,也不斷加油、不斷供電。直到有一天,把那電源拉下,不再推上去,人生就結束了。

記得有一次去看一位病危的老將軍。「我沒病,也不會病死;如果我死了,是累死的。」
老人家在病床上沙啞著說:「病死,多慘?我打了一輩子的勝仗,為什麼要在最後輸給病。所以我是累死的,我只是累,累就要休息,那不是被勒令從人生退休,那是我主動請辭啊!」話說完,沒多久,他就死了。喪禮上,沒人哭,大家都說她活的太累了,自己走的。


我很欣賞這老將軍的哲學。有一天,我走。我也是因為累了,
寧願高高興興地回到我溫暖的天家。我相信,在天家待一陣子。
我又會心動、行動─參加另一個人生的旅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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