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, October 22, 2014

每個人都需要可以歸屬的基地



今年冬天是一個特別漫長的寒季,
全世界似乎都陷入看不見春天的焦慮。
我自己上一週在台大醫院精神科看診時,
感覺又有一點感冒了,心情不免有點沮喪。
門診開始,例行有些老個案要求加號,
有的是錯過原來預約時間,有的是要調整藥劑,
還有的則是許久不見卻又再回來求醫的舊識。
小珊也來了,她就站在一群人裡,不疾不徐的。
成為家裡的代罪羔羊
第一次見到小珊是九年前了,當時她高中二年級,
因為一場失戀而不再上學。
那時的她,十分年輕也十分倔強,
是被父母強迫押到我的心理治療門診的。
隨著會談的推進,
慢慢地我才釐清原來在更早的國中階段,
小珊的情緒隨著父母的婚姻關係的惡化,
已經逐漸有越來越多問題了。
那一次會來求醫,完全是學校輔導老師堅持的:
一方面是小珊的狀況太棘手了,
另一方面輔導老師隱約也察覺這家庭是不好處理的。
於是,早就分居一年多的父母,
終於因為小珊出了一個大狀況的緣故,
兩個人又像一對夫妻一樣,
坐在一起討論一個雙方難得看法相同的問題。
家族治療的專業裡,將這情形稱為「代罪羔羊」(scapegoating)。
小孩(從學齡前到離家獨立前都可能)
會有潛意識裡將自己變成了問題,
也許是闖禍、也許是生病,
而將快要分崩離析的家庭因為要解決這個問題,
又重新凝聚在一起。
當時的小珊,
也許真的是一場同班之戀的打擊讓她不願再上學;
但是,我們也可以說,
這是小珊對父母之間復合機會似乎越來越渺茫而感到絕望之際,
她的潛意識所做出的最後一搏。
當然,這種努力終究不能解決問題,
父母終究還是離婚了,
小珊也因此進入她漫長的繭居生活狀態。
再見到她時,已經又隔了四、五年了。
前一年她以同等學力考上大學卻又休學,
即將重新復學的那一個月,
她主動向母親要求找我做心理治療。
她和母親之間還是吵吵鬧鬧。
每次小珊一鬧情緒,母親就更抓狂,
經常兩個人在我診間歇斯底里地衝突,
分不出誰才是個案。
至於爸爸,我早就放棄了。
每次他總是有理由在約好時間的最後一刻缺席,
甚至跟小孩約好的聚餐也是如此。
於是,小珊的治療,也就越來越以個別治療為主;
小珊對父母的需要,也果然如預期的,
越來越轉移到我的身上。
然後再隨著小珊在大學和研究所的發展,
越來越融入同儕的人際關係,這個依賴也就逐漸轉移。
治療的頻率因此逐漸減少,終於結案。
這一天小珊來台大門診,我以為又出事了。
沒想到輪到她時,她說也沒真正的事,
只不過週末又和媽媽吵了一架。
她早已經學會處理媽媽的情緒,
只是那天提到一些事,媽媽又作勢要跳樓,
她一方面勸媽媽,一方面自己的內心卻覺得好累,
好像快撐不住了。
於是掛個號,覺得只要來看看我,
像過去心理治療時一樣的氛圍,
感覺旁邊有個人瞭解她,所有疲憊就可以好多了。
我知道她的意思,也感覺小珊果真是越來越成熟了。
然而,不論多成熟,
也許我們都還是需一個讓自己有歸屬感的安全基地,
即使是象徵性的存在亦可。
人都會需要安全的基地
成為父母親,有時十分不容易,有時卻又很簡單。
當父母親和子女之間因為某些事而有情緒張力時,
如果能夠先平靜下來,回到平常依然關心的心情,
甚至眼神也是維持著向來的親情,
不管兩邊之間原本發生啥事,
不管對子女有多少理由生氣,終究會平息,
然後再慢慢靠近,恢復原來的親密。
父母要記得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,
不要陷入情緒裡而忘了自己的角色。
父母也請記得,
自己的情緒將會讓自己變成孩子眼中的危險火山口,
而不再是安全的基地,是會將孩子越推越遠的。
而每個人,其實都需要安全基地提供歸屬感。
父母自己雖然也需要,
但千要不要期盼子女會先平靜下來講理而成為自己的安全基地,
因為那就如同不自覺地期盼小孩變大人,
而自己還是沒長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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